中国民营书业这40年该如何评价？

改革开放40年来，我国民营书业取得了长足发展，从最初的不合法、不规范身份逐渐走向公开、公正，成为独具活力与创新力的“新兴生产力”。经过40年栉风沐雨、优胜劣汰，民营书业已经成为中国图书出版业不可或缺的重要力量。回望、梳理、纪念改革开放40年民营书业亦是对历史的回应。本期，中国出版传媒商报记者专门采访了中国新闻出版研究院院长魏玉山，破题中国民营书业40年发展变化及未来趋势。

中国民营书业40年

  3大发展阶段及其主要特征  

中国的民营出版，主要包括3个方面，出版物的选题策划、编辑，出版物的印刷复制，出版物的分销。1978年以后，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民营资本渐次进入了印刷、发行、编辑等环节，但出版环节依然没有民营企业。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民营书业的发展可以划分为3个阶段。第1个阶段：从1978年~2000年前后；第2阶段：2000年前后到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第3个阶段：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至今。

为什么这样划分？1977年我国图书发行网点仅有98402个，平均每万人有1个发行网点，这也是人民群众反映购书难的原因之一。1980年原国家出版局的文件指出：“根据当前情况，国家在短期内还不可能投资新建很多书店门市部”，“为此，建议在全国城乡有计划有步骤地发展一些不同形式的集体所有制和个体所有制的书店、书亭、书摊和书贩，这是解决目前新华书店网点不足和发行力量不足的一项重要措施。”从此，非公资本可以从事出版物零售业务。

到了1999年，在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前夕，原新闻出版署发布了《出版物市场管理暂行规定》，允许集体所有制企业从事图书批发业务。2003年7月，为履行加入世界贸易组织承诺，原新闻出版总署取消了从事出版物总发行的资本限制，意味着非公资本，包括外资，既可以从事出版物的零售又可以从事出版物批发业务，图书发行领域实现了对内对外全面开放。

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通过了《中共中央关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提出“鼓励非公有制文化企业发展，降低社会资本进入门槛，允许参与对外出版、网络出版，允许以控股形式参与国有影视制作机构、文艺院团改制经营。在坚持出版权、播出权特许经营前提下，允许制作和出版、制作和播出分开。建立多层次文化产品和要素市场，鼓励金融资本、社会资本进入文化领域，优化文化资源配置。”据此，2015年，原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批准，民营企业北京时代华语图书股份有限公司和北京联合出版有限公司合作联合成立了北京华语联合出版有限责任公司，2016年人民出版社与民营企业天舟文化股份有限公司联合成立了人民天舟（北京）出版有限公司，开创了非公资本进入出版环节的新模式。与图书出版不同，非公资本进入数字出版、网络出版领域的数量更多，影响也更大，在2004年原新闻出版总署批准的首批50家互联网出版单位中，网易、新浪、搜狐3大门户网站名列其中，目前中国影响最大的数字出版企业都是非国有的。

那么这3个不同的发展阶段，民营书业的发展呈现出了哪些特点？

第一发展阶段其实主要是发行网点的建设。在这个阶段，民营发行网点建设极大地促进了中国的图书发行，包括农村发行网点也得到了快速地扩展。这个阶段的特点是民营书业以图书零售为主。

第二发展阶段，民营书业从图书零售与图书批发并重到开始介入出版。这一阶段，民营书业的业态更加丰富了，大型发行企业、网络书店、连锁书店开始出现。同时，一些民营文化公司也在开始向出版领域的延伸，例如很多民营书业企业开始做选题策划，各种民营数字出版企业纷纷建立。这个阶段的特点是书业企业类型更加多样，企业规模快速壮大，民营书业进入快速成长期。

第三发展阶段，国家放开了互联网出版和对外出版，试点制版分离等，为民营资本进入出版环节提供了政策依据。民营书业的产业链长了，民营书业国际化步伐加快了。一些民营文化企业在美国、英国、法国等发达国家及非洲等，建立全资公司或合资公司，出版发行中国主题图书，取得不俗的成果，如北京时代华语图书股份有限公司在美国成立全资子公司美国时代出版公司，北京求是园文化传播有限公司在英国成立新经典出版公司，北京的新经典文化股份有限公司战略投资法国菲利普·毕基埃出版社等。

民营书业在中国出版产业中

  占有重要地位 

民营书业是出版领域创业就业的主体、技术创新的重要力量、国家税收的重要来源、社会主义先进文化的重要生产者、传播者。2018年11月1日，习近平总书记在民营企业座谈会上的讲话表示，民营经济具有“五六七八九”的特征，即贡献了50%以上的税收，60%以上的国内生产总值，70%以上的技术创新成果，80%以上的城镇劳动就业，90%以上的企业数量。在图书出版发行领域，这一特征也同样适用。

在书报刊的印刷、发行环节，民营企业的数量、营业收入、利润总额远远超过国有企业。截止到2017年12月，全国出版印刷发行业共有14.1万家企业法人单位，其中国有全资企业1.5万家，占企业法人单位数量的10.3%，民营企业11.9万家，占84.4%，外商投资企业2239家，占1.6%，港澳台商投资企业269家，占0.2%，混合投资企业520家，占0.4%。在书报刊的出版环节，以国有企业为主，在书报刊的印刷、发行环节，民营企业的数量、营业收入、利润总远远超过国有企业。

在印刷复制领域中，国有全资企业营业收入占行业营业收入的3.9%，民营企业占89.4%；国有全资企业资产总额占行业资产总额的3.8%，民营企业占89.4%；国有全资企业利润总额占行业利润总额的2.7%，民营企业占90.5%；国有全资企业纳税总额占行业纳税总额的2.8%，民营企业占90.4%。

在出版物发行企业中，国有全资企业营业收入占行业营业收入的27.8%，民营企业占68.8%；国有全资企业资产总额占行业资产总额的29.6%，民营企业占67.3%；国有全资企业利润总额占行业利润总额的28.5%，民营企业占68.6%；国有全资企业纳税总额占行业纳税总额的16.1%，民营企业占78.5%。

从发行网点来看，2017年，全国出版物发行网点162811家，其中，国有新华书店9633家、出版社自办发行网点437家，其他批发网点8969家，民营图书发行网点103190家，另外还有4万家邮政网点。除去邮政的报刊发行网点，民营图书发行网点占图书发行网点的比例近90%。

此外，民营文化公司的畅销书生产能力也不可小觑，过去有人说畅销书大概有一半以上来自于民营企业，虽然我们没有严格的统计数据来支撑，但民营企业在内容创新方面，毋庸置疑作了大量的贡献。所以，民营书业是文化传播与创新的重要部分或者重要力量。

在科技创新方面，无论是数字出版或者其他与出版业相关的科技创新，比如说很多出版单位的一些编辑软件、财务软件、发行软件等，基本上是以民营企业创造的软件为主；在数字内容生产、加工、传播等方面，民营书业企业的作用也是巨大的，现在规模最大的数字出版技术企业、数字内容加工企业、电子书阅读平台、网络文学创作平台等，基本都是民营公司在做。所以，如果没有民营企业的创新，数字出版或媒体融合就难以迅速推行下去。

中国民营书业40年发展优势  

40年国有书业与民营书业互促共荣。我国基本经济制度是以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共同发展。出版产业也是如此。国有书业与民营书业是一种相互补充、相互依存、相互学习、相互借鉴、相互合作、相互竞争、相互促进的关系。

国有出版单位与民营书业企业各具优势、各有长处，其相互合作大于相互竞争，在合作发展，在竞争中发展。40年来，虽然民营书业经过大浪淘沙，一些企业由于多种原因中途掉队，一些企业初衷不改、长期坚守，也有一些企业抓住机遇，越做越好，越做越大，如江西金太阳教育研究有限公司、山东世纪金榜书业有限公司等。总体而言，民营书业的发展是主旋律，是主流，取得的成就是令人瞩目的。

民营书业之所以取得巨大成就，首先是得益于改革开放的大背景，得益于国家对民营企业不断加大支持这个大政策，得益于我国经济的快速发展及群众对出版产品需求的快速增长，得益于科技的快速发展等。

同时民营企业能够快速发展，也与其自身的体制机制分不开。

民营企业的机制比较灵活。包括用人机制、分配机制、管理机制、决策机制等都很灵活。比如决策机制灵活，决策的链条或者决策的环节比较短，市场反应能力非常快，能够快速适应市场的变化。比如分配机制，民营企业可以给员工很高的工资，而国有企业由于种种限制，员工薪酬受到限制，民营企业甚至可以给骨干配股，国有出版单位则很难。因此，一些数字出版公司、新媒体公司就陆陆续续“挖”走了很多国有出版单位的骨干。从管理层面来讲，大多数民营企业可以完全按照市场的需求，确定发展方向、发展战略、发展重点，使企业能够非常快速地跟着市场走。

民营书企的管理者与所有者合一。民营公司创办之初，创业者就是资本的所有者，也是公司的管理者，企业的成败关系身家性命，因此有更强的发展动力，并为企业制定长期的目标，更专注地将目标实现。这种模式对于小企业和企业的初期发展非常有效。当然随着企业规模扩大，这种模式也会出现一定的问题，因为管理小公司和管理大型企业集团不同。企业发展到一定程度必须建立现代企业制度、建立科学的管理架构。

民营书业发展继续向好

进入新时代的民营书业，面临难得的发展机遇，也不可避免地遇到许多新问题，但是总体而言、长期而言，民营书业的发展趋势继续向好，前景更加光明。

民营书业发展的空间更广阔。我国经济还在持续较快地稳中向好，在这个大背景下，国家对教育文化的投入在快速增长，群众对文化的需求比以往更加强烈，国际市场对中国出版产品的需求越来越多，未来文化产业的发展一定会快于我国经济发展的速度。因此，民营书业作为中国出版业的一支重要力量，其地位、作用是不可替代的，并且随着经济体制改革、政治体制改革的深入，其地位、作用会更加重要，未来民营书业的发展前景更好。

民营书业的政策环境越来越好。从改革开放40年来民营书业发展的历程可以看出，民营资本参与出版业的政策在一步步向前发展，民营资本参与出版产业的领域逐渐拓展，参与的环节不断增加，民营资本在出版领域所占比例在增长。未来民营资本参与出版的通道会进一步拓宽和多元，有关出版业的优惠政策也会逐步惠及民营出版，民营出版的法律环境更加稳定、公平。

国有与民营书业之间进一步融合。随着国有出版单位体制改革的深入，国有出版单位也面临着产权多元化、股权多元化的改革，在改革过程中，一是民营出版机构与国有出版单位之间有可能实现资本层面的合作，同时，国有出版单位也可能收购、控股、参股民营出版机构；二是民营出版机构与国有出版单位机构选题合作、项目合作的范围更加广泛，民营出版机构或加盟国有出版单位，成为其组成部分，或为国有出版单位提供选题策划、市场开拓服务；三是国有出版单位与民营出版机构之间在数字出版领域的合作更加紧密，国有出版单位的内容优势与民营机构的技术优势结合，共同助推数字出版产业发展。

民营书业高质量发展是必由之路。未来中国出版业的总体趋势是在集团化、专业化、国际化、数字化的基础之上实现高质量发展，民营书业作为中国出版业的一部分也不能例外。高质量发展要求民营书业加快产品结构、产业结构调整，从规模扩张发展转向质量提升发展。无论是从事传统出版物生产、发行的企业，还是从事数字出版、新媒体传播的企业，都要转变发展的观念，创新发展理念，以新发展理念引领新发展实践。

记者：蔡蕾

编辑：孟丽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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